当你在苏北沿海地区旅游时,如果当地的朋友跟你提到“二套”、“三套”、“九套”、“十套”,不要以为他在跟你谈论电视台;如果他跟你提到“夹克”,他不一定是指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前几天,被滨海县农业部门的朋友叫去体验一下他们的乡村振兴。黄河故道沿线,绿树成荫,高楼林立。然而,绕来绕去,却被他们一串“套、巨、坎、层、冲”的地名搞得眼花缭乱,有“大套”、“二套”……“九套”、“十套”、“岗墩套”、“树根套”、“后三套”、“套少”、“望衣”,还有“坝”、“堤”、“桩”、“堡”、“虚”、“薰”等比较好懂的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听着当地人脱口而出的介绍,就像在街上碰到一群绰号为“金锁”、“铁蛋”的老朋友,既好笑又有历史感。
滨海与我的家乡东台相距仅三百里,但它们的地名却让我有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我的家乡也位于黄海之滨,早在汉代,先民们便开始煮海盐、煎盐,一度成为淮南产盐重镇。如今,这里还有与盐农生活息息相关的地名,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灶”:深灶、头灶、三灶、四灶、六灶、下灶……
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父母长辈给起的,而地域或地理位置的命名则体现着民间智慧,具有鲜明的历史、民族和社会特征。当我问滨海的年轻朋友,“套”是什么?“层”是什么?“巨”是什么?他们三个都不知道,只是含糊地回答:我们一直这么叫,习惯了。
在网上反复查找,发现光绪《富宁县志》记载:“黄河入海,潮汐在湖淮之间盘旋,滩沙渐长,每隔数年,淤泥堆积数里,如山体裂隙,如鳞片重叠……形似陷阱,故名陷阱,如大陷阱、根陷阱、曲枝陷阱、洪水陷阱等。”由此可知,陷阱的形成,是由于黄河水和黄海潮汐的相互支撑,使水流分散,流速减慢,河水中的泥沙大量淤积,在河口处形成沙洲,沙洲逐渐堆积,高出水面,成为沙洲,进而与海岸相连,于是在沿海地区形成了一系列平行的高地。 两座平行的高地一端与陆地相连,中间的洼地形成一个断口,又称绝头港。这个绝头港西侧的高地如套在一起,因此这种地形被命名为陷港。
关于“层”。滨海县境内以“层”命名的自然村有40多个:前三层、后三层、前二层、里二层、前二层、加二层等。光绪《富宁县志》记载:“土人以层数统计双阳淤积滩,庙湾镇志云:每层以双阳新沟为首,往东出海,自第一层有二十余层,皆为煮卤煎盐之岛……”
再说“居”。滨海县界牌镇有第一至第五居,第六至第十居在八居镇。还有条居、前四居、后四居、大五居、小五居等。清康熙年间,树根套东北的芦苇荡经过长年淤积,已成沃土,当地居民垦荒,政府加税征收,将各区划分为七里,记载在粮籍中,并自西向东按数字顺序排列。因繁体字“区”笔画多,难写,便简称为“巨”,习惯上以“巨”来称呼。清康熙年间只有七居,光绪年间已有十居。
“套”、“层”、“坎”、“冲”乍一看,发音拗口,像一堆散沙。其实,也是一幅自成体系的画面,“名”由表及里。像我的家乡,过去,地名的命名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犷。但历经大浪淘沙,留存下来的地名,已不再只是土字,每一个都承载着历史的记忆、文化的象征、旅游的地标、乡愁的余味。
我家乡的文化学者朱照龙是个有心人,他把当地难记的地名提炼出来,编成顺口溜,每句都是四个字,音调和谐,朗朗上口——
炉在亭中,锅在摇曳;
这里有防空壕、沟滩、溪流和港口。
堰、水坝、桥梁、船闸、涵洞、水坝和仓库;
Shewa Yacha,汤渣与水混合。
山口渡边、川台道光;
河套村落遗址、巨波塘……
那些晦涩难念的地名一旦被赋予了诗意,便成为游客眼中的“诗情远方”,也让未来的人们有朝一日能透过历史的缝隙,瞥见久违的乡音、乡土情怀和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