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2月1日,第50军军号被撤销。
在百万裁军的历史洪流中,第五十军的解散看似合情合理,尽管这支英雄部队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正是因为这支部队曾经的辉煌,所以它的解散才令人感到惋惜。
然而,成都军区军事委员会扩大会议商定解散部队名单时,只有第50军获得一致同意解散。
至于原因呢?或许很多人会将其归结为一场失败——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失败,却发生在战场上。
这次失败就是备受争议的“第50军第448团事件”。
这是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发生的事。
国内对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评价一直是正面的,作为一场自卫还击战,解放军展现了其一贯的优良作风,很少遭遇失败。
特别是狭义的对越自卫还击战(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仅用一个月时间,中国人民解放军就实现了从中越边境到越南首都河内的纵深推进。
3月5日,中国发表声明,表示参演部队自当天起开始撤离。
各参战部队有序撤回本国,未参加前线战斗、主要承担生产、基建任务的第150师请求入境作战。
在中国发表“撤军”声明后,越南当局并不甘心,在中国军队撤退期间不断骚扰,因此需要派出军队掩护撤军的安全,并对越军进行清剿。
志愿参战的150师隶属于第50军,战斗力很强,但由于之前作战等原因,部分老兵被调往其他部队,很多连队都是由一批新兵组成,这也是150师没有在第一时间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原因之一。
很快,上级同意150师的作战申请。
按照军区部署,第150师于3月6日进军越南,主要担负保卫公路两侧撤退部队安全和清剿越军的任务。
接到任务之后150师迅速集结,不可否认的是150师在这次任务中展现了解放军的风采,很好的完成了掩护任务,给越军尾随部队以有效打击,缴获了大量物资,涌现出许多英雄事迹。
上述第448团于3月6日入越,随后该团两个营便出发前往集结地,并很快抵达目的地。
到达目的地后,448团1营、3营担负搜索任务,2营作为该团主攻营,向达萨、纳尤地区推进。
而这场失败,便是由此开始的。
在向达萨、纳尤地区进军的过程中,448团充分暴露了一支主要由新兵组成的部队的缺点:行动缓慢、指挥协调存在问题。
448团2营原计划为主攻营,但协助营3营的一些连被指派担任先锋,两个营轮流掩护前进。
这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最多是指挥配合的问题。然而当部队到达指定地点,展开战斗时,原本应该齐心协力的第448团却变得如同一盘散沙。
3月9日,部队攻占屯片地区二号高地。
在看似“胜利”的背后,实际的代价是448团4连副连长的牺牲、3连炮弹耗尽,连预备队也差点被拉起来。
虽然攻占了2号高地,但是第448团却突然撤退了!
进攻本来应该继续向朗登方向进行,但是由于该团的指挥失误,以及领导层未能真正控制部队,导致各连之间的指挥协调出现重大问题。
于是,军队中出现了几种声音。
这在战场上是禁忌,可惜第448团没有机会改进它。
就在这种极端情况下,448团第二营突然遭遇敌人伏击。
这里必须说一下,448团整体上确实缺乏经验,各连的警卫和特种连先头班的侦察兵,根本没法最先发现敌人的踪迹。
不知不觉中,二营直接冲进了敌人的埋伏阵地,霎时间,迷雾森林中枪声大作,二营损失惨重。
二营刚遭遇伏击,该团主力居然就行动了起来——派出1连和8连取小路增援二营,但也被越军缠住。
越军擅长山地战,有着丰富的山地战和丛林战经验,但1、8连政治素质差,作战作风恶劣,难以迎风作战。投入战斗不久,1、8连就与团部失去联系,山林间唯一的声音就是不绝于耳的枪声。
显然,越军没打算放过被包围的第448团。
这场原本是营级伏击战,很快演变成团级歼灭战,除了被包围已久的2营外,负责支援的第1连和第8连也被困在包围圈内。
第448团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团长犹豫不决。
到目前为止,已经犯了两个重大错误。
1、不了解敌情、地形、我情,贸然采取行动,造成错误后果。
这是448团犯下的最大错误之一。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该团指挥部在不了解敌情的情况下,率领2营进入包围圈,随后又匆忙派1连和8连前去支援。
对于这支政治、军事素质较差的部队来说,没有时间准备战斗,没有战斗支援,还要避免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让队伍暴露在战斗中,这无异于让1连和8连充当自杀小队,除了1连整体投降外,8连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2、行动缓慢,决策错误。
第448团二营遭伏击后,该团在半山腰被堵住了,按理来说,要么全团跟进突围,要么选择有效支援,让二营脱离包围圈。
448团做了什么呢?除了派出1、8两个连前去支援外,大部分部队在半山腰坚守了整整一天,既不撤退,也不前进,完全错过了战斗机会。
当然,也包括上级越权指挥,指挥协调出现问题,这些失误最终导致二营、一连、八连与448团队伍之间关系彻底脱节。
在朗登地区,第448团已被彻底分割,越南军队接管。
于是,448团士兵的命运就有所不同。
首先要讲的自然就是耻辱的“冯增民率部投降”。
在解放军历史上,一场战役失败并不算什么大事,448团损失500余人,被俘200余人,本身影响不大。
448团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真正原因是“冯增民率部投降”。
冯增民是1连的支部书记、指导员,主要负责政治工作。1连被深度包围后,他不仅不动员、鼓励战友们顽强抵抗,反而用梦境诱导,称自己做了一个梦。他分析梦境后,得出一个结论:若畏难进取,则死;若畏难退缩,则活。
言外之意是,投降意味着生存,抵抗意味着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连队指导员不讲科学,不讲军队的光荣传统,而是讲所谓的“梦想”,足以说明其平时的思想并不扎实。
1连连长李和平起初主张战斗到底,但面对敌人的重兵包围,他不禁动摇了,改变主意表示要听指导员和大家的意见。
冯增民一听连长这么说,立刻趁势干脆让部队投降,结果1连在建制还完整的情况下,却选择了以党支部大会的形式向敌人投降。
这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性质极其恶劣。
要知道,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真正的变革,就是提出“设连”,从而确保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
从某种意义上说,党支部是公司的领导核心和战斗堡垒。
支部靠得住,部队就靠得住;支部不靠得住,部队就乱。但身为连指导员的冯增民和身为连长的李和平,不但不能团结部队,反而采取迷信的说法,用支部会议的形式投敌。
这个情况非常特殊,非常严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8连副连长王立新。
当时担负支援任务的是1连和8连,8连刚刚展开行动,副指导员就牺牲了,这给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后来8连被关进监狱,甚至有人建议投降。
还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王立新就地枪杀了劝降的人,并留下一句话:“中国军人只战死,不跪地投降”。
部队溃散后,他率领将士们顽强抵抗,誓死不降,除两人重伤昏迷外,其余士兵全部战死沙场。
战争结束后,王立新被追授一等功。
至于冯增民,他的情况就不太好了。
由于他率部投降,确实保住了一条命,但“叛徒”的帽子却永远也摘不掉,即便被俘遣返回国,也逃脱不了审判。
相较于朝鲜战争归来的战俘,对越自卫还击战归来的战俘的待遇更加合理、合法、恰当,分为一般战俘和投敌后被遣送回国的战俘两类,而冯增民显然属于后者。
对于这类人的待遇也是非常人性化的。
一般来说,只要不自首,就只是开除军籍、党籍、团籍,除非情节特别严重,否则不会追究刑事责任。
但冯增民的行为却极其严重。
正如前面所说,他的投降行为所带来的影响,不仅仅是不战而降的懦弱,而是对中国人民解放军根本体制的挑战。
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上不可磨灭的污点。
最终,冯增民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一个是英雄,一个是人人鄙视的熊,大部分都是比较普通的士兵,448团一共俘虏了219人,对战俘的审查工作并不轻松。
相对于抗美援朝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争以后,国家对待战俘的态度不再强硬,没有人视其为“战俘是可耻的”。
除被开除军籍、开除军籍的问题士兵和被判刑的有叛国阴谋的士兵外,绝大多数被俘官兵都通过了审查。
即便如此,审查仍持续了两年。
两年后,448团官兵的命运再度改变。
我首先要讲的还是冯增民。
冯增民率部投降、利用党支部会议发动投降投票的行为,严重损害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形象,他和连长李和平随后被判处数年有期徒刑。
经过几年的劳改,他们出狱后自然没有回到原来的单位,而是成为了普通民众中的一员,过着简朴平凡的生活。
他们不再提及过去。
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就像跗骨上的蛆虫一样时刻折磨着他们,同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被更多的人知道,他们自己也成为了反面典型。
第二批是被俘的一般士兵,分为被迫俘虏和自愿俘虏两类。
1连的被俘士兵大部分其实都是自愿被俘的,但是最后在冯增民等人的决定下,他们才放下了枪。
另一类则一直战斗到弹药和食物耗尽,绝望之下被俘。
不管哪一位,经过两年的审查,证明没有犯下叛变行为,就可以继续留在原部队,直到服役期满转业或者退伍为止。
当然,因为他们曾经有过被俘的历史,回国之后他们或多或少都会遭受歧视,但大多数都过着正常的生活。
随后他们又成为改革开放的主力军,成为改革开放的风向标,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自己的财富,成为人生另一个领域的领军人物。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将士。
即便448团的政治、军事素质不如其他部队,但这支由新人组成的部队仍然展现了解放军在绝境中奋勇拼搏的风采,涌现出了一大批英雄人物。
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为自己留住了最后一颗子弹,为人民创造了更加美好的明天,他们也永远留在了家乡。
但他们没有遗憾,只有无上的荣耀。
1985年8月,第50军解散。
150师的四个团被解散,150师成为过去,448团也很少再被提及,即使再被提及,也多是“448团2营溃败”的报道。
看上去是因为那次失败而被解散的,其实按照百万军队裁军“留旧不留新”的原则,150师还是被解散的。
只能说,因为“四四八团二营溃败”,一切问题都被无限放大,这样一支新部队的解散也成为历史的必然。
这就是第448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