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8月4日凌晨2点33分,世界著名科学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美籍华裔物理学家李政道在美国旧金山的家中睡梦中逝世,享年98岁。
第二天,搜狐科技走访了李政道的老熟人、中科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科院院士何祚庥,希望从他口中听到更多关于李政道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何祚庥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平静,在他看来,这个消息并不突然。
“他只比我大九个月,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活多久?你现在应该有自知之明了吧?我还能跟你说话,已经很幸运了。我的朋友都不见了,一个都不存在了。人都会死,没有长生不老这回事。”何祚庥自嘲道。
何祚庥与李政道同岁,只比李政道小几个月。他的精神、视力还很好,但耳朵不太清楚,走路显得费力。但他和妻子卿成瑞(均为中科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依然保持着那一代科学家、知识分子的率真和敏锐。
在接受搜狐科技一个多小时的对话中,何祚庥谈到了李政道为推动中国科学发展而不懈努力、二人交往的故事,以及外界一直争议不断的杨振宁与李政道关系破裂等。
谈“宇称不守恒”的影响:震惊全球
李政道与杨振宁都是物理学界的“巨星”,他们一起探索物理世界,做出了许多贡献,后来因共同提出“宇称不守恒定律”而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
李政道(左)和杨振宁(右)
何祚庥评价说:“宇称不守恒定律震动了整个世界,不但震动了物理学界,而且震动了哲学界。”
他说,目前已经有大量实验证明宇称守恒,许多人对此坚信不疑。李政道、杨振宁在“弱相互作用”领域的探索,证明宇称守恒是有条件的、并非总是如此,打破了物理学界的固有观点。
凭借这一成就,李政道与杨振宁成为首位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因领奖时发生的一次意外“事件”而破裂。
何祚庥如实回忆了事情的经过。他告诉我们,一般来说,物理学界的论文签名都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获奖论文的签名也是李政道排在最前面。但在上台领奖时,杨振宁说自己比他大几岁,希望排在最前面,李政道也同意了。第一个出现的杨振宁无疑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一开始没什么问题,但后来,年轻一代开始说‘你爸爸获奖是因为我爸爸’,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
李政道曾被杨振宁誉为最成功的合作伙伴,两人关系的破裂令人惋惜,一些科学界和社会各界有影响力的人士曾试图修复,但无济于事。
对于二人的争执,李政道曾说,他们就像两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突然看见远处城堡的灯光亮了,于是两个孩子就开始争论是谁先发现灯光的,结果谁也不肯让步……
杨振宁也对这段恋情表示后悔,称这成为“一生中最后悔的事”。
“李政道对中国科学的贡献更大,这不是我的偏见,而是公认的事实。无论是推动基础物理研究、对撞机建设,还是人才的引进和培养,李政道都做出了重大贡献。”
何祚庥进一步表示,李政道的权威性和影响力不仅在中国有目共睹,在美国也同样如此,“他的意见在国际上受到高度重视,别人不敢不从”。
李政道对中国科学的贡献:他做了很多工作
李政道与何祚庥年纪相仿,又是多年的好友,学生时代的经历也很相似,自然有很多共同之处。
何祚庥提到,李政道每次回国,他们都会见面,除了讨论学术上的事情,李政道也经常邀请他和其他朋友吃饭。
兰亭走了。回首这位先生的风采,何祚庥还专门写了一篇纪念文章,提到李政道的谦逊与低调。“他还反复告诫我们,不要谈论这些事情(他为推动中国科学所做的工作)。”
何祚庥直言,李政道为新中国科学工作发展做出了很多贡献,包括向中国政府建议建立博士后制度、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设立少年班,更重要的是建设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和CUSPEA派遣留学生计划等。
1988年,在李政道的推动下,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BEPC)正式建成并投入运行,标志着我国大科学装置从“0到1”的突破。
何祚庥也直接受到李政道的影响。他曾向李政道请教如何办好理论物理研究所。“他(李政道)想了想,马上回答说:这样吧。我邀请你从西向东参观美国各个理论物理研究所,看看美国理论物理研究是怎么开展的。于是他马上画了一张从西向东的路线图,告诉何祚庥,他把必要的费用叫当地招待费来付。”
随后,理论物理所立即组建了由何祚庥、戴元本、郝柏林、郭汉英等5人组成的代表团,赴美国参观、学习、考察理论物理研究情况。为期三个月的考察,开阔了眼界,结识了许多同行。
采访最后,他和夫人卿承瑞教授主动再次谈及李政道的美国国籍问题,强调李政道虽然没有在美国回国,但是他在美国为中国科学和教育事业的发展做了很多贡献。
“他做的比杨振宁先生多,不要因为他是美国人就说他不爱国,也不要说杨先生回国退休了,这些言论(网上说的)太过分了。”
何祚庥似乎还有很多故事要分享,但由于身体原因,他必须结束谈话去休息。
望着何祚庥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怀念这位再也见不到的老朋友……